時間:2011年7月2日 ,週六19:00
地點:寶藏巖國際藝術村邊境劇場
演出:差事劇團《無中生有‧返身》
二十多年來,騎車行經公館往永和的福和橋,不下上千次,我總是會在橋頭那一段向右看看寶藏巖,那些依山坡而蓋的社區聚落,錯落糾結,藏匿、顯露於青綠蓊鬱的小小樹林之間;有時還會把視線延伸到新店溪,不論是枯水期,或者是颱風、大雨過後,我總喜歡看看溪面水位的高低、水色的清澈與否,希望水量永遠充沛,不過通常我比較納悶的是,在兩側的溪岸邊,竟然還是有人在這裡釣魚,不知是釣來煮食(那能吃嗎?)、觀賞(好看嗎?)還是再次放生(希望如此)?有時在傍晚夕陽西落時分,我就會把車速放慢,欣賞一下即將沉降到永和、板橋那片樓房之後的落日餘暉與滿天晚霞,只可惜我不曾騎自行車悠遊於臨溪的自行車道(現在風行得很),否則就可以非常從容地擁享那半個鐘頭的黃昏霞光。
在這聚落地景、水色天光的背後,寶藏巖就像一匹覆蓋在公館商圈南邊、不斷刮除與重寫的羊皮紙(這是Mike Crang在其經典著述Cultural Geography一書中,相當為人所知的地景譬喻),從17世紀有移民落居以來,該地就不斷地進出各種不同的族群與社群,拆除與重劃的抗爭與拉鋸大致始於1980年代,政策的反覆無常及居民的強力抵拒,從1990年代末期至2000年代中期,越演越烈,直到去年(2010)寶藏巖國際藝術村正式營運,衝突暫告一個段落;我只希望別像九份山城那樣,經過了二十年的觀光化與商業化之後,變得超真實與均一化,風味盡失。
在此之前,比較有印象的演出節目有兩個,一是2004年10月差事劇團的《潮喑》,一是2005年11月身聲演繹社的《光與聲的島嶼》,一晃眼就已經六、七年了,這兩個團隊,差事已經離開和平東路的小巷、成為寶藏巖國際藝術村的駐村團隊,而身聲也已搬到竹圍工作室好幾年了,不變的是,兩團的創作能量依然很高,美學風格也不斷地在強化與精進之中。
《無中生有‧返身》由李哲宇(曾於2005年到香港參與反世貿活動)編劇,由他和鍾喬一起導演。可以看得出來,這個作品應該是該團駐村之後,對於寶藏巖的身世、各方勢力的角鬥,以及差事反躬自省的沉思之作,以象徵及隱喻的手法,將寶藏巖比喻為一隻化身為警衛的貓頭鷹(朱正明飾),背負著多重書寫的歷史記憶,守護著這塊寶藏家園;大型公仔麗娜經由婚姻規劃師Linda(彭子玲飾)的巧妝佈置,嫁給人帥先生(劉峻豪飾),就像寶藏巖和藝術家之間的媒合駐村一樣;但諷刺的是,麗娜在婚禮當天成了落跑新娘,不見人影;緊接著,觀眾在警衛與人帥等人的帶領之下,來到另一處已被拆除的房舍單位,重述拆除與抗爭的當下場面,經過一番自我思與辯證,眾人迎著逆光前往希望之所。
戲的一開始,飾演警衛的朱正明就以拍蚊、流汗,來體現觀眾所處空間的現場感,戲劇化地將觀眾引進演出的魔幻情境之中,觀眾也成了婚禮、抗爭、逆光前進的見證者和參與者;主戲在兩個場地演出,利用「邊境劇場」的階梯來連結,處於城市商圈邊境的寶藏巖,邊境劇場更在邊境的邊境,而邊境的連結則象徵了某種社會/藝術行動的身體/文化策略。
做為只有演出活動才會走進寶藏巖的我,不太會在平時來到這個社區聚落裡頭的餐飲店,總覺那是一種追逐時潮的「偽雅」(最近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了一本法國人Frederic Rouvillois所寫的《偽雅史》,生動逗趣了歷數上流社會與時尚界的偽雅──附庸風雅的種種行為,此處借用之),但難道只有演出活動才來的我就不附庸風雅嗎?當我和友人看完戲離開之際,鍾喬跟我們說了一句:進駐藝術村之後,才開始反思這項行動的意義;其實他這句話,也讓我反思越來越多的閒置空間被再造,有些被商業粉脂化到令人作嘔的地步,有些還清簡克難地保有純樸可人之風,發展、保留、翻新如舊、地方回饋、政策政績、庶民文化、休閒觀光……,好像近幾年閒置空間再造的共同主題與類似旋律,希望寶藏巖可以譜出不一樣的曲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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